新上任市长探望恩师被儿时玩伴讥讽出门看到A00001车牌当场腿软
“钱文柏,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!”张军指着老同学的鼻子,唾沫横飞,“不就挣了两个臭钱吗?穿得人模狗样,跟我们装什么装!”
钱文柏,新上任的C市市长,此刻穿着旧夹克,微服探望恩师,却被儿时玩伴堵在陋室里,用最刻薄的语言羞辱得体无完肤。
然而,当张军得意洋洋地尾随而出,准备欣赏他“露馅”的座驾时,却在街角看到了一块让他瞬间魂飞魄散的车牌——C·A00001。
巨大的落地窗将整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尽收眼底,却又将一切声音隔绝在外,只剩下中央空调微弱的送风声。
他的日程表被切割成以分钟为单位的模块,填满了连轴转的会议、看不完的文件、需要字斟句酌的批示,以及必须小心平衡各方关系的会谈。
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拧紧了发条的钟表,一刻不停地高速运转,弦崩得太紧,连带着灵魂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。
他的目光穿过林立的钢筋水泥丛林,越过闪烁的霓虹与交织的车流,最终落在了城市东南角那片低矮、陈旧的建筑群上。
空气里永远混合着蜂窝煤燃烧不尽的呛味、邻居家炒辣椒的辛香,还有老槐树在夏日午后蒸腾出的、略带甜涩的气息。
一个念头,像一颗被深埋多年的种子,在被疲惫浇灌后,毫无征兆地,却又无比倔强地破土而出。
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便如藤蔓般疯长,迅速缠绕住他的整个心房,再也无法遏制。
孙教授,他大学时的古典文学导师,也是将他从那个充满迷茫和自卑的泥泞胡同里一把拽出来,为他点亮人生前行道路的灯塔。
正是孙教授的一封推荐信,才让他有了进入机关工作的机会,才有了后来的一切。
电话那头的秘书王晨愣了一下,似乎想提醒他下午有个多么重要的会议,但最终还是迅速而专业地应道:“好的,市长。”
他在衣柜最深的角落里翻找了许久,终于翻出一件多年前买的深灰色夹克,一条洗得微微发白、膝盖处有些磨损的牛仔裤。
这些衣服,是他每次想要找回“钱文柏”而非“钱市长”时,才会穿上的“便装”。
手腕上那块象征着严谨与身份的机械腕表被他小心翼翼地摘下,放进表盒,换上了一块许多年前买的电子表,表盘上甚至还有一道清晰的划痕。
镜子里的男人,棱角被柔化,气场被收敛,所有属于权力的锋芒都被妥帖地隐藏起来。
他看起来,只是一个奔波于生计、眉宇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倦容的普通中年人。
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,从庄严肃穆的政治中心,逐渐变为充满烟火气的商业区,最后,是略显破败的旧城区。
“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等我,没有我的电话,不要过来,也不要联系我。”他叮嘱道。
“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,能有什么不安全的。”钱文柏笑了笑,“放心吧,我就是去看看老师,很快回来。”
说完,他推开车门,独自一人下了车,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汇入大海,瞬间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角人群里。
街边的梧桐树比记忆中更加粗壮虬结,浓密的枝叶将天空切割成细碎的蓝宝石,阳光筛下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。
修车铺的老师傅依旧戴着那副油腻腻的老花镜,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个变形的自行车轮圈,神情专注得像个雕塑家。
不远处的杂货店门口,老板娘正靠在一张吱呀作响的竹躺椅上,手里那把印着“青岛啤酒”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,昏昏欲睡。
可一切又好像都变了,新开的奶茶店和手机贴膜摊,与这些老旧的店铺并排而立,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终于,那栋灰扑扑的六层教职工家属楼,带着它特有的沉默与沧桑,出现在眼前。
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,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,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,刻满了岁月的皱纹。
二楼的窗户外,还伸出一个用铁架子焊成的、早已锈迹斑斑的花架,上面摆着几盆长势蔫蔫的吊兰。
楼道里光线昏暗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法驱散的、由潮湿、灰尘和陈年油烟混合而成的复杂气味。
那扇漆成绿色的木门,在岁月的侵蚀下,颜色已经变得斑驳暗淡,门上贴着一张同样褪了色的“福”字,边角微微卷曲。
他再次深吸一口气,整理了一下略显局促的心情,终于抬手,用指关节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。
门里传来一阵缓慢而拖沓的脚步声,然后是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、略显艰涩的“咔哒”声。
孙教授浑浊的眼睛先是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,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,那份警惕迅速变成了全然的迷茫。
他那双浑浊的眼睛,在钱文柏的眉眼间反复逡巡,似乎在努力与记忆深处的那个青涩少年进行比对。
钱文柏的眼眶瞬间就热了,他用力地点了点头,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,千言万语,只化作一句。
“好!好!好!”孙教授一连说了三个“好”字,一把抓住他的胳膊,几乎是粗暴地将他拽进了屋里,反手“砰”地一声关上门,仿佛生怕他是一阵风,一不留神就会飘走。
旁边是两把因为坐得太久而微微下陷的木椅子,扶手处的漆早已被磨掉,露出了木头温润的本色。
那个顶到天花板的巨大书柜里,塞满了各种泛黄的典籍,仿佛一个沉默而博学的巨人。
角落里那台早已过时的方块显像管电视机上,盖着一块绣着牡丹花的蓝色防尘布。
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墨香、旧书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艾草气息,这是钱文柏记忆里最能让他心安的味道。
“你这孩子,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?我好去买点菜!”孙教授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,一边手脚麻利地去给他找茶叶。
“我就是临时起意,正好路过附近,就想着必须得来看看您。”钱文柏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,他不想让老师为他张罗。
“路过?你不是在省城吗?隔着几百公里,怎么个路过法?”孙教授显然不信,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。
打开锁,他从里面一个密封的铁罐里,小心翼翼地捏出一小撮颜色金黄、形态饱满的茶叶。
他用一个搪瓷缸子给钱文柏泡上茶,自己则依旧用那个喝了不知多少年、杯沿都有些豁口的玻璃杯。
热水冲入,蜷曲的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开来,一股馥郁的岩韵兰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屋。
钱文-柏双手捧着温热的搪瓷缸,感觉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和疲惫,都被这股醇厚的茶香冲淡了不少。
“快坐,快坐,站着干什么。”孙教授在他对面的木椅子上坐下,摘下老花镜,用衣角擦了擦,又戴上,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。
“还好,就是工作性质特殊,操心的事情比较多。”钱文柏含糊地回答,他不想用自己复杂的现状来打扰老师的清静。
“嗯,能者多劳嘛,证明单位看重你。”孙教授欣慰地点点头,“不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,千万不能仗着年轻就透支。你看你,眼袋都出来了,晚上是不是又熬夜了?”
“那就更要注意了。”孙教授语重心长,“对了,上次跟你提的那个我们老同事的女儿,你考虑得怎么样了?人家姑娘人品、学识都很好,你要是没意见,我再帮你问问?”
在这间陋室里,他不是那个需要对几十万市民负责、日理万机的市长,他只是一个会被老师催婚、会被叮嘱注意身体的学生。
这种感觉,如同在寒冬里跋涉许久后,突然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,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。
阳光从西斜的窗户照进来,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带,空气中的微尘在光带里欢快地舞蹈。
就在这片宁静而温馨的氛围中,那扇刚刚被关上的木门,被“哐”地一声,极其粗暴地从外面推开了。
一个穿着油腻腻的跨栏背心、露出啤酒肚,下身一条大花裤衩,脚上趿拉着人字拖的男人,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。
他比钱文柏记忆中胖了至少三十斤,头发也稀疏了不少,露出明晃晃的头皮,脸上带着一股被生活反复磋磨后留下的油滑和戾气。
张军的脚步顿住了,他眯起那双不算大的眼睛,像扫描仪一样,把钱文柏从头到脚细细地扫了一遍,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天然的敌意。
“真是你啊!钱大才子!稀客,真是天大的稀客啊!哪阵妖风把你给吹回来了?”
钱文柏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不自在,但还是尽量客气地回应:“刚回来没几天,想着第一时间就来看看孙老师。”
“哟哟哟,你听听,你听听,还是我们文柏有良心。”张军把两瓶啤酒往那张珍贵的书桌上重重一放,发出“砰”的闷响,拉开另一把木椅子,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。
孙教授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,不悦地说:“张军,怎么说话呢?文柏难得回来一趟。”
“孙老师,我这说的可是大实话。”张军根本没理会孙教授的不快,他自顾自地拿起钱文柏面前那个搪瓷缸子,凑到鼻子前闻了闻,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嫌弃表情。
他转过头,目光如炬地盯着钱文柏:“在哪儿发财呢?说来听听。看你这派头,怎么着也得是个身家千万的大老板了吧?”
他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小刀,在钱文柏那件半旧的夹克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来回切割,仿佛想把这身伪装剥下来,看看底下藏着的是什么金贵的内里。
“没有,就是找了份普通工作,混口饭吃。”钱文柏压下心头的不快,耐着性子说。
“普通工作?”张军的音量陡然拔高了八度,充满了戏剧性的嘲讽,“你骗鬼呢!你钱文柏,从小就是我们这群人里最会读书的尖子,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,去了首都那样的大地方,现在跟我说你干着普通工作?”
他激动地一拍大腿,转头对孙教授大声控诉道:“孙老师,您听听!您听听!这就是您当年最得意的学生,现在出息了,发达了,跟我们这些穷哥们儿、老同学说话都开始打官腔,藏着掖着了!”
屋子里那份温馨融洽的气氛,被张军的闯入彻底搅碎,变得尴尬、紧张,甚至有些火药味。
“张军,你少说两句,文柏不是那种人。”孙教授的声音已经沉了下来,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。
“他不是哪种人?”张军梗着脖子,像一只被激怒的公鸡,不依不饶,“我们这帮老同学,就我混得最差,守着个破烟酒店,一天到晚对人点头哈腰赔笑脸。人家钱文柏现在是人上人了,是上流社会了,看不上我们这些泥腿子,不也正常吗?”
“你没这个意思?”张军冷笑一声,身体猛地前倾,几乎要凑到钱文柏的脸上,咄咄逼人地质问:“那你今天穿成这样是什么意思?啊?你别告诉我你在大城市就这身行头!你这是故意穿得破破烂烂的,是想跟我们说你在外面混得也不好,博我们同情?还是觉得我们都是傻子,看不出你这是在故意装低调,在我们面前演戏呢?”
他本是来寻求内心片刻的宁静,却没想到一头撞进了最世俗、最不堪、最令人窒息的窘境里。
他知道,无论自己说什么,在张军那早已固化的偏见里,都会被解读成炫耀和虚伪。
“孙老师,您看看,他还不说话了。”张军见钱文-柏沉默,气焰更加嚣张了,他以为自己戳中了对方的痛处。
他甚至放肆地站起来,伸出手,重重地拍了拍钱文柏的肩膀,那力道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。
“兄弟,别装了,真没意思。咱们都是一个胡同里光着长大的,谁不知道谁啊?你撅个,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!”
“你现在混好了,当上大老板了,也别忘了我们这些还在泥里打滚的穷哥们儿啊。”
“改天有空,带兄弟去你公司参观参观,开开眼界。顺便嘛,也给兄弟我指条发财的路子呗?”
钱文柏只觉得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,油腻得让人恶心,那股混杂着汗臭和廉价烟草的味道,更是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这个细微的、带着疏离感的动作,像一颗火星掉进了火药桶,瞬间激怒了本就处于亢奋状态的张军。
“怎么?碰一下都不行了?”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声音尖利起来,“嫌我手脏?嫌我身上有味儿?”
“你以为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?不就是比我们多挣了两个臭钱吗?有什么了不起的!”
“老子这辈子最看不起的,就是你这种读了点书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、发达了就忘了本的白眼狼!”
孙教授气得浑身发抖,嘴唇哆嗦着,他猛地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,狠狠地朝地上一摔!
“张军!你给我滚出去!”老人家用尽全身力气怒吼道,眼中射出前所未有、令人胆寒的严厉光芒。
张军被这一下彻底镇住了,他愣愣地看着满地碎片和暴怒的孙教授,一时间没敢再发出任何声音。
身后,传来张军不依不饶、刻意拔高的嘲讽声,那声音在楼道里产生了回响,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别走那么快啊!不是说单位有急事吗?让我看看你开的什么好车回来的,是宝马还是奔驰啊?”
钱文柏没有理会,他甚至没有回头,只是加快了脚步,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感到无比失望和悲哀的是非之地。
人与人之间,因为境遇、因为心态、因为时间,早已隔上了一道深不见底、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他甚至开始深刻地怀疑,自己今天的“微服私访”,是不是一种自以为是的、极其可笑的矫情与自我感动。
他双手插在裤兜里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脸上挂着一种即将看到好戏的、充满恶意的期待。
如果车不好,那更好笑,证明钱文柏在外面混得也不过如此,只是打肿脸充胖子。
终于,在穿过第二条街后,钱文柏在一个相对僻静、路边种着一排白杨树的路口停下了脚步。
张军的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,他熟练地躲在一棵粗壮的白杨树后,眯着眼,像个侦探一样仔细打量着那辆车。
他心里迅速给出了评价:车是不错,黑得发亮,洗得一尘不染,一看就是经常保养。
但是,在如今这个年代,A6L也就算个中产标配,离他想象中的“大老板座驾”还有点距离。
“就这?一年撑死也就挣个百八十万的水平吧?也好意思在我们面前装大尾巴狼?”
他甚至准备在钱文柏拉开车门的时候,就大摇大摆地走过去,拍着车窗好好“恭维”他几句。
那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奥迪车上,几乎是“弹”下来一个穿着合体便装、但身形挺拔如松、眼神锐利如鹰的年轻人。
那个年轻人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,没有一丝多余的花架子,三步并作两步,精准地迎了上去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在钱文柏即将碰到车门把手的前一秒,抢先一步,用一种极其专业、极其恭敬、极其稳健的姿态,为他拉开了后排的车门。
他的身体微微前倾,左手护在车门顶框上,防止乘客碰到头,这是一个只有在接待最顶级贵宾时才会有的、教科书般的标准动作。
同时,他用一种极低,却又足够让周围安静的环境听得清清楚楚的、不带任何感彩的声音,简短地汇报了一句。
这两个字,像两颗烧红的、带着倒刺的钢钉,狠狠地、深深地钉进了张军的耳朵里!


